点击数:2598 发布日期:2018-10-25 11:42:06 作者:黄怡 来源: 鼎能路桥_四川鼎能路桥工程有限公司
周末因为家事,回了一趟乡下老家。在这里,我生活了十二年,然后因为求学离开,每次回到这里,我都感觉全身舒畅,心里松软得像土拨鼠刚爬过的泥土。看到破破烂烂的老房子,突然忆起了小时候家里的一个帮工。
记得那时我们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,家里每年的农活都很多,除了养家禽生畜,砍山上的树木去卖,还种了水稻、红苕、玉米等各种农作物。农活太多忙不过来时,我家便会找人帮忙,其中有一个帮工我们家长期雇佣,我因此对他印象特深刻。
他姓张,个子又高又壮,因此,大家都叫他张大汉儿。以前听奶奶说,他从小就是孤儿,伯父家养大,也没有上过学,长大后就一直到处卖苦力赚钱,也没有自己的家,在哪家帮工就住那家人家里。因为长期忙于各种农活,他皮肤黝黑,双手又脏又粗糙,仿佛手上的垢永远也洗不掉似的;他说话声音极大,每次在田地里干活,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声音,或骂骂咧咧的说哪家人的不好,或和一起干活的人说一些到处帮工的所见所闻:谁家的年猪养到了两三百斤,谁家的庄稼今年是大丰收,或者谁家的儿子最近取了个漂亮媳妇,一幅见多识广的样子。他性格直爽而且酷爱喝酒,每顿饭都要喝好多杯,喝醉了更是满口胡话、脏话连篇。他人不算勤快,仅仅因为有体力优势,算得上干重活的一把好手,我们家才长期雇佣他。后来,奶奶看他居无定所,甚至把外出打工的伯父家空着的房子腾了一间出来,给他长期住,或许是我家待他还不错,他对外都挺维护我家的利益,同村有人在我家田里割了两背篓杂草,或者别人家的牛羊不小心又跑我家的土里偷吃了庄稼,只要被他发现谁“侵占”了我家一点点利益,就会听到他在山上扯着嗓子骂他们占便宜,甚至会去别人家的田地里割回来两背篓草,作为对我家的“补偿”,他越是这样弄得四邻鸡飞狗跳的,我越不喜欢他,觉得他特俗气。
农村真是一年都有忙的,到了插秧苗的季节,张大汉拉着牛开始犁田,为播种做好准备,犁是木头制成长方形形状,长约一米多,宽约半米,木头下面是用生铁制成的厚重又锋利的刃,牛走在最前面,用很粗的麻绳牵引着犁,他走在最后掌控犁的平衡。春天的天气特别好,我放学回家后,蹲在田边看他犁田,只见牛的尾巴左右甩得老高,走着走着遇到田里的杂草,老牛就停下来吃,不管张大汉怎么喊,怎么骂,老牛就是不动。张大汉于是拿起手里的长长的鞭子,朝牛屁股上狠狠地甩下去,牛又往前跑得飞快。我沿着长长的田坎跟着他走,眼睛瞪得老大,觉得有趣极了。他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,有一天,他突然对问我:要不要犁田?边说边趟过田里的稀泥走过来抱我,虽然有点犹豫,可是仍抑制不了我对犁田的好奇,我站在犁上面后,抓住他的手臂,他便开始用鞭子抽打牛屁股,牛往前跑得飞快,我在犁上乐得咯咯大笑。回家后,妈看我一身稀泥非常生气,把我俩都给批了一顿。他平时都不吃嘴皮子的亏,那次却没有反驳我妈,任由我妈说,他只是站在一旁“呵呵呵呵”傻笑。后来他再没有让我坐过犁,可坐在犁上的快乐,我这辈子也忘不掉!
夏天是农村最有意思的季节,农村小孩儿可以玩耍的就太多了。或者和哥哥到处去找知了,它们到底在哪里一整天吵吵呢?最后却只能抓住在树上晒干了的知了壳;或者一起拿着长长的竹竿,站在硕果累累的梨树李树桃树下摘果子,由于我们个子太矮,摘不到只能干着急。张大汉却不时带给了我另外的惊喜。
记得有一天天都黑了才见他回来,到家便把我叫到场坝边,他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捧着一个破烂的矿泉水瓶儿,只见瓶里忽闪忽闪的发亮,我问他是什么?他说:萤火虫。“萤火虫?是教科书里说的萤火虫吗?哇,真的是萤火虫吔,我看到真的萤火虫啦”!他看见我特欢喜,开心又有点得意得跟我说他是怎么抓到萤火虫的。有一刻,我忽然有点佩服他,能抓到萤火虫的张大汉,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讨厌了。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萤火虫,拿着破矿泉水瓶激动得玩了一个晚上。
还有一次,他在割草时,给我带回一个好玩儿的植物,又长又细的藤上面长出许多长长的果子,形状似饱满的豌豆荚,他把豆荚摘下来,把里面的种子去掉,再把一头掐掉尾巴做成杯口形状,放嘴里吹,马上就吹出悦耳响亮的声音,我们因此叫它“迷迷响”。他每次都会给我带回来许多饱满的迷迷响,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来吹,一开始吹不出啥声音,慢慢的,通过控制出气力度,吹出学校学到的很多歌曲,他就在旁边陪我瞎吹得更响亮。
张大汉不仅是我家的帮工,更慢慢成了我童年的玩伴,从我十二岁那年离开老家后再也没有见过他,不知他过得怎么样?总是做粗重的农活,现在身体还硬朗吗?是否有了自己的家庭?他要是知道小时候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女孩儿现在生活得这般快乐,一定会很开心吧!
再次回到老家,我拿着竹竿可以摘到果树上的果子了,果树却老得不结果了;我也知道萤火虫会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,却听爷爷说道:现在环境这么差,哪里还会有萤火虫?很少有农民还在种田种地了,大片大片的田地都被承包出去种了茶树、果树,我不但看不到犁田的场景,土里也再找不到“迷迷响”了。我突然问起张大汉,奶奶竟然想了好一会儿,说到:后面农村里做庄稼的人越来越少,大家都往城里跑,张大汉也找不到需要帮工的,于是去沿海打工了。
千与千寻说:“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,路途上会有很多站,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。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,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,然后挥手道别。”我可能再也不会遇见他了,或许他就是别人眼里的微不足道的一个人,甚至我的家人也在逐渐将他遗忘,但我的童年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五彩缤纷,他是我的朋友。我只能在心里悄悄和他道别,悄悄和我的童年道别,默默为他祈祷,愿他一切都好!